聶團長說完這些，話鋒一轉，看著不遠處就要出山的分叉路，問白國華道：“你看，我們馬上就要兵分兩路了，你是跟我去戰場，還是跟另一對去延安？”

“我要去戰場。”白國華眼神囧囧，聲音洪亮的說道：“共產黨員都是不怕死的英勇，我不怕死，怕死不是共產黨！”

“說的好！”邱雲十分欣賞的站到了邊上，毛遂自薦道：“團長，我教他用槍。”

聶團長嘆了口氣，他見過戰場，經歷過無數的生死，看過太多前一秒活碰亂跳的兄弟，下一秒在微笑和堅毅中死去的兄弟。白老太太的死依舊在眼前徘徊，他如何能，讓白老太太唯一的兒子跟自己去刀尖上添血過日子？可如果不讓白國華去，那也是為了自己的心安而讓白國華當了縮頭烏龜的自私。兩相計較，竟然把他這個殺伐果斷的人給難住了。

“團長！”白國華見聶團長愁眉緊鎖，以為他不肯答應，立刻催促道：“我翻過年都十五了，是個正兒八經的大人了！”

邱雲被白國華這話逗得一笑，樂道：“你小子看起來不過十二，怎麽就十五了呢？”剛說完，他便立刻意識到自己這話沒說話。狼煙烽火的日子，國內的普通人民，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，有多少孩子還寒風中餓死，又有多少無助的眼神在缺醫少藥中與親人生離死別。若然白國華真的長得這般，也已經是他娘費勁了心血才活下來的結果。想明白這些，邱雲立刻大方的道歉道：“對不起，我說錯了。”

聶團長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邱雲，終於下定了決心，便是明知山有虎，偏要虎山行。若不將小日本鬼子盡快趕出中國，偌大的國家裏，沒有誰能安心過日子。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。

“邱雲，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！”聶團長露出一個安然的表情來，對著邱雲說道：“我將國華交給你，你從今天開始教他用槍，不能上了戰場連個敵人都打不中，便是白去了！”

“太好了！”邱雲興奮的看了白國華，立刻轉身跑到了隊伍後頭，找後勤處領取了一套軍服和一桿老式槍，跑了過來，遞到了白國華眼前，說道：“給，白國華同志！”

稱呼的改變讓白國華瞬間覺得長大成了人，他鄭重的接過那套不太新的軍服，認真仔細的換上，將那槍往背上一背，好多天沒有的笑容第一次落在了他的臉上，落進了聶團長的心裏。

“走了！”聶團長看了看時間，交代了旁邊的兩個人幾句，隊伍再次踏上了征程。

白國華帶著新裝備回到鐵柱的身邊跟上了上戰場的隊伍，鐵柱眼前一亮，小聲說道：“換了軍服，小同志看起來比以前換了個人似的！”

白國華聽了心裏暖暖的，說道：“鐵柱哥，往後我要跟你比賽，看誰殺的鬼子多！”

“呵呵，口氣不小啊！”鐵柱樂了，心想，你小子只怕就殺過河裏的魚岸上的雞，哪裏見過殺人的，於是提前打預防針道：“其實你不必把鬼子當人，他們都是把我們中國人不當人的惡鬼，是不懂人性的畜生。比那河裏的魚，岸上的雞都不如！”

白國華聽懂了鐵柱的善意，點點頭說道：“謝謝你，鐵柱哥。”

本來鐵柱還挺擔心這個瘦小子的，可看著他跟著大隊伍一路前行，沒有掉過一次鏈子，早都對他刮目想看了。等晚上邱雲在部隊修整的時候教白國華來用槍的時候，鐵柱還特意將自己的子彈勻出來幾發讓白國華練習：“小同志，說好了，可不能等上戰場輸給我了。”

邱雲看了，也將自己的子彈挪了幾發出來，遞給了白國華。邱雲一動，周圍好幾個素不相識的戰友紛紛遞過來幾顆子彈，道：“小同志，趕緊練習，到了戰場上，那可是要真刀真槍的幹的！”

白國華看著這一只只大的小的黝黑的手心攤開裏的子彈，心裏感動極了，他明白這是找對了組織了，他堅信，唯有中國共產黨，才是一把開山劈地的寶器，將這腐朽的舊社會一把砍斷的利器。

說來也是奇了，白國華除了第一槍，其他都幾乎命中目標，讓周圍的戰士嘖嘖稱奇。鐵柱也是驚呆了，對邱雲忍不住說道：“連長，這孩子以前是不是練過？”。

邱雲看著白國華那樣鎮定的模樣，那樣接近百發百中的打法，心裏也忖度了，莫非團長教過了？不能啊，團長教過白天還那麽說幹嘛？

白國華摸摸鼻子，細心得把子彈別在子彈袋子上，這才興奮的跑到邱雲跟前，行了個禮，說道：“報告連長，我練習好了。”

“好。”邱雲示意白國華坐下，瞬間周圍就圍了一圈戰士，紛紛問道：“小同志，你是不是練過？”

白國華一楞，立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，說道：“練過彈弓。”

邱雲嘖嘖了兩下，鄭重的拍了怕白國華的肩膀，說道：“你來戰場真的是對了，不來就真是浪費了這樣的才能了，回頭我一定跟團長好好說說，他竟然帶回來一個神槍手！”。邱雲這話一圈人都笑了。

很快，隊伍再次踏上了征程。日落西山後，隊伍並未停下，而是等到明月星稀之後才落腳休息。

這一次白國華沒有了優待，同所有戰士一樣就地席地而坐，吃著簡單幹糧，看著頭頂的月亮，心裏激蕩著大戰之前的期待與興奮。

寧靜的夜裏突然被前頭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，白國華忍不住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，原來聶團長正對著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戰士發著火：“你怎麽這麽不聽安排，擅自就跟來了？”

白國華以為，這只不過是跟自己一樣，想要為戰爭出一份力量的小夥子，不想那邊小戰士一開口，自己立刻就震驚了。

“姐夫，我就是不想一直當縮頭烏龜，拼什麽每次要轉移的時候就安排我去後方，不讓我去戰場。您沒有聽說過，不經歷風雨不能見彩虹嗎？”這個身穿軍裝的小夥子，原來是剪了頭發的陳冰。

“胡鬧，簡直是胡鬧！”聶榮沒看見漸漸靠近的白國華，氣的跟什麽似的，先不說怎麽跟自己的妹妹聶梅交代，單說戰場上子彈可沒長眼睛，陳冰不過是個醫護人員，就算要到戰場參戰，也是跟著救援隊一塊在前線後方的戰壕裏，哪裏有去一線跟敵人血拼的？拿什麽拼？莫非用針頭嗎？簡直是開玩笑。

“團長，我會用槍。”陳冰立刻解釋道：“我偷偷練了好久了！”陳冰說著，將背上的槍拿下，對著聶團長身後的樹枝就是一槍，樹枝應聲落到了地上，嘩嘩作響。陳冰得意的額說道：“你看，我沒說謊！我一定不會給您和隊伍添麻煩的！”。

陳冰露的這手讓白國華眼前一亮，他立刻對這個秀氣的女孩更加的欣賞了。白國華走到了聶團長身邊，這才看清陳冰此時簡直就是跟自己一樣，哪裏看得出來半點是女孩子的模樣。忍不住說道：“團長，你讓她跟我比賽吧！”。

“唉。”聶團長看白國華幫腔，連著白國華一塊都罵了：“你們還是翅膀沒長硬的雛鷹，就這麽折在戰場上了，我如何對的起你死去的母親？”。

白國華站的筆直的對聶團長說道：“團長，這話我是聽村裏教書先生說的。沒有國就沒有家，沒家哪裏來的我？我們都已經是十五歲的人，放家裏都是可以娶媳婦生孩子，養家糊口的年紀了，怎麽就不能上戰場，為國家出一分力了？”。

聶團長沒再反駁，想當初自己參軍的時候不過十三歲，可也不知道怎麽了，經過了這麽多生死，反而更加的放不開了。聶團長自己不怕死，卻也漸漸的不能看著自己的親人去死。每一場仗打完的時候，他都會有好幾天不能說話。無論是戰勝還是戰敗，總歸是要有戰士死去的，無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的，那都是爹生娘養，有兄弟有姐妹，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。沒有誰是應該付出生命，可不付出生命，如何能換的最後的勝利？人固有一死，或重於泰山，或輕於鴻毛，這不是命，是自己的選擇，做一個願意之人的選擇。

終於，聶團長松了口氣，對陳冰沈著臉說道：“只此一次，下不為例！”。

陳冰吐了吐舌頭，對旁邊的白國華小聲的說道：“謝謝你，白國華同志！”。

白國華沒有給面子的小聲說道：“別謝我，上了戰場，我可不會幫忙。”

陳冰撇撇嘴，沒再說話，給聶團長行了個禮，轉身就跑沒影了。聶團長這才嘆氣道：“唉，大了，不聽話了啊。”

邱雲這會才趕上來，哈哈笑道：“團長，人家陳冰同志是不服氣，說咱新報道的白國華小同志從來沒有訓練過都能上戰場，她都是老同志了，為什麽不能呢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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